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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12月8日星期四

中国掠夺之手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地方花费庞大而荒诞,显示中国政府不再是经济发展的引导者,而是赤裸裸的掠夺者。许知远,二零零零年毕业于北京大学,现为《生活》杂志的联合出版人,也是《金融时报》中文网的专栏作家。他最近的一本书《极权的诱惑》由台湾八旗文化出版。在深圳,地方政府花一百六十万元人民币(约廿五万美元)翻修尚未验收的天桥;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在长春,警察局采购单价近三万元的笔记本电脑;而几乎在所有的城市,人们会看到家门口的马路再度被挖开,灰沙飞扬的工程不过是把旧砖挖出来、铺上新砖。年终将至,中国的各级政府发现,他们仍有三点五万亿的财政预算可支配。如何在一个月内花完这么些钱,变成了一项想像力与荒诞的挑战。这些例证只是可见的与被揭露出的,更多的荒诞人们很少知晓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倘若中国崛起的速度令世人吃惊,那么中国政府的崛起则更为戏剧性,它才是经济增长最重要的受益者。在过去一年的前三个季度,中国的GDP增长是百分之九点四,而政府财政收入的增长却是百分之二十九点五。这样的比例已维持了好几年,而且不断增加。政府经常发现,他们根本用不掉财政收入。
            所以,在二零零七年末,各级政府曾突击花掉一点二万亿元,二零零八年末是一点五万亿元,二零零九年末为二万亿元。这组数字再好不过地说明了中国政府的特质,它不再是经济发展的引导者,而是赤裸裸的掠夺者。而且,这掠夺不再以中央政权的面貌出现,它分散到各地方政府。如果你到中国各地旅行,会在政府机关的建筑上,更直观地意识到这种掠夺特性。
             即使是贫困地区的县级政府,都修建得富丽堂皇,它们都有着宽阔的广场、体积巨大的官帽式的办公楼。但在这些大楼的映衬下,你也发现,拆迁户怎样抱怨遭遇的不公、普通人如何为孩子的教育忧心忡忡、人们担忧食品的安全、害怕生病,一种普遍的不安全感四处蔓延。
             那些臃肿的官僚机构给人的主要印象,不是他们能解决问题,而是带来干扰。一些人相信,全因《预算法》尚未出台,于是无法制约各级政府的支出。但这种内部制衡,从来发挥不了作用。在设立那么多层级的反贪局之后,贪污却越演越烈。同样的,倘若没有社会力量的监督,所有党内的民主,不过一番空谈与词语游戏。
            目前的中国,让人想起政治学家裴敏欣在五年前的判断:中国已经掉入了「转型的陷阱」。那些为「中国模式」、「北京共识」欢呼的人们,不是没头脑,就是没心肝;而试图把中国归入日本、韩国等东亚模式的人,也会发现,过去几年的中国政府,主要的角色是掠夺者,而不是增长的引导者。它也更加明确地宣布了,对中国发展的几种幻象的破灭。
            我们曾认为经济进步会带来某种程度的政治自由化,但事实上,经济增长也可能带来负面作用,统治精英可以分享更多的利益,更为拒绝进行政治改革。同时,它也有更多的物质资源,来收买可能的反抗者。我们也曾相信,渐进的改革要优于休克疗法。
            但如今,我越来越承认这渐进式的变革也问题丛生。政治改革越为滞后,越难以开始。与此同时,它付出的社会、环境代价日益显著。我还相信,一个高效的威权主义政权将更有利于经济成长。但倘若缺乏足够的法治观念、市民空间、新闻自由、政治上的反对派,它只是一厢情愿。
           发展型的政府很快堕落为掠夺性的政府。在这种状况下,中国的经济增长已是一种劣质的增长。作为一个普通中国人,你不仅没分享到增长,而是有一种新的被剥夺感。而经济增长,则进一步催生了腐败。
          十年前,当政治学家们设想中国未来时,一种可能的景象是,腐败变得更严重,政府的掠夺既阻碍了经济增长,也挤压了中国的国际形象与实力,一种混乱与腐败的权力主义体制建立起来,官员们只注重狭隘自我利益的实现。
          在这种情况下,低水平的民众骚乱不断出现,社会稳定全靠强大的警察系统维持。在国际舞台上,中国决无兴趣扮演重要与建设性角色,而饰演着短视的、摇摆的、像是混日子的角色。在很大程度上,中国正在沿这条糟糕的道路上运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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